5月6日，“十四五”广东省农业科技创新十大主攻方向——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技术现场调研研讨会在梅州平远召开。30多名专家学者齐聚一堂，交流学习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模式与经验。
柑橘黄龙病是世界性植物传染病害，至今已有百年发生史，被称为柑橘树的“癌症”，近年来在全国很多柑橘产区频频爆发，果农“谈黄色变”。2011年底，因外源输入的原因，柑橘黄龙病在平远县几个脐橙园爆发。
梅州作为柑橘种植大市，柚子、橙子种植总面积逾60万亩，产量超100万吨，因此柑橘黄龙病的防控意义重大。2013年开始，梅州市制定了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行动方案，逐步建立了以防控柑橘木虱为第一要务的柑橘黄龙防控体系，探索出“精准用药、动态清零、及时补种”的柑橘黄龙病防控新理念和集成技术体系。
平远脐橙是当地农户的致富果，做好柑橘黄龙病防控工作很重要。魏丽文 摄
十年磨一剑。梅州降“龙”法的成功探索和实践，为梅州柑橘产业发展赢得时间，拓展空间，使梅州成为中国南部地区为数不多的柑橘产业优势区，相关防控关键技术已经走在全国前列，全国柑橘产业科技的几次大型会议都在梅州召开，引发广泛关注。
纠正认知偏差
防治柑橘木虱十分关键
眼下正是脐橙成长期。在平远县仁居镇李氏家庭农场脐橙种植基地，果树遍布山野，绿油油的脐橙挂满枝头。曾经心灰意冷的农场负责人李金平望着长势良好的脐橙树满心欢喜。
几年前却是另一番光景。
年年种树年年砍，黄龙病最猖獗的时候，李金平想过改行。“我是2002年建的果园，2012年左右，发现有些果树黄了，起初并没有重视。”李金平回忆，从一棵树到一片树林，黄龙病在果园里迅速蔓延，2013年至2015年间，其果园共砍除了6000多株果树，损失近半，果园濒临毁灭。
得了黄龙病，砍树是当时不少果农的普遍做法。然而奇怪的是，树越砍越少，黄龙病蔓延趋势却没得到根本遏制。
“果农以为砍树就能解决问题，实际上柑橘木虱是田间传播黄龙病的唯一媒介，防治柑橘木虱十分关键。”梅州市农业农村局总农艺师古广文表示，果农喷药后立即砍树，柑橘木虱还没死，只是把木虱赶到了健康的树上，传播病源，没喷药直接砍树就更不对了。
他回忆，2015年上半年，梅州市农业部门在梅县三个金柚村举办培训班时调查发现，90%以上种了十多二十年柑橘的果农竟然不认识柑橘木虱，“有些农户即便知道果树得了黄龙病，依然舍不得砍。”
砍与不砍两个做法背后，折射出了当时农户对黄龙病的认知偏差。
提高对黄龙病的认知水平，成为当时梅州农业系统的共识。一方面，梅州组织农业技术和管理人员奔赴广东肇庆、廉江，江西寻乌，广西北海、桂林、贺州、富川，福建平和等柑橘产区学习、考察、调研柑橘黄龙病防控技术；另一方面，邀请外地专家到梅州开展柑橘黄龙病培训班、现场指导农户防控黄龙病，以走出去、请进来的方式，全面加强防控知识和技术的普及。
“当时我都买好三华李等果苗准备改种了，没想到我的果园还能起死回生。”2015年开始，李金平积极参加农业部门培训，充分认识柑橘木虱习性，在抽梢期及台风暴雨后、砍除病树前、冬季清园时等七个关键时期，施用高效低毒柑橘木虱专用药物进行防治，精准防控柑橘木虱，最终力挽狂澜，保住了脐橙果园。
从只砍树到体系化防控，梅州不断总结经验，形成了一套适合山区的降“龙”法，即精准用药、动态清零、及时补种。
精准用药可杀灭95％以上的柑橘木虱。魏丽文 摄
“发现一棵果树得了黄龙病，要尽快喷柑橘木虱专用药物，三天以后砍除病树、并及时补种无毒苗木回去。”古广文介绍，这样可有效防控黄龙病扩散。
以李金平的果园为例，使用精准用药系统防控后，其果树黄龙病发病率从高峰期的35%下降到3%以下。
国家柑橘产业技术体系肇庆站站长、肇庆学院果树研究所所长吉前华见证了李金平果园从顶峰到低谷以及再次爬坡的整个过程。每年，吉前华都要前往李金平果园考察，“今年来，感觉果园状态更好了。”吉前华表示，目前梅州防控柑橘黄龙病的方案走在了全省前列，值得各地学习借鉴。
强化源头管控
培育种植柑橘脱毒苗
针对黄龙病防控存在的一些误区，除了加大培训力度外，梅州还把防治柑橘木虱作为第一要务，从2013年开始实施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行动，在兴宁、平远、大埔、五华建立了综合防控示范点15个，共计7060亩。
十年间，梅州为防控柑橘黄龙病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黄龙病危害梅州柑橘产业的程度得到了有效控制。
精准用药可杀灭95％以上的柑橘木虱。魏丽文 摄
“大量试验证明，柑橘黄龙病可防可控但不可治。”国家级高层次人才专家、重庆师范大学教授邱宝利认为，农户在种植柑橘种苗时要注意病毒检测，第一步是种植脱毒苗，其次是防木虱、砍病树，同时还要种好隔离带。
“广东地区每年都要刮台风，一到台风天时，柑橘木虱容易借风力传播到其他果园，造成黄龙病的扩散。”邱宝利说，柑橘黄龙病不仅要“控”，更要做好预防，脱毒苗的引进和培育是促进柑橘黄龙病有效预防的重要手段。
事实上，近年来，梅州持续在建立黄龙病检测体系、建设无病苗圃等方面发力。梅州依托该市农业科学院建立无病毒苗繁育和黄龙病检测体系，投入90万元建立柑橘黄龙病检测中心，购置一批黄龙病检测仪器，引进专业人才，率先在省内地市级农业科研单位中开展柑橘黄龙病“田间快检+实验室”PCR核检的配套体系。
解剖镜放大后的木虱成虫。受访者供图
梅州市农科院建立的柑橘脱毒苗繁育中心占地面积50亩，建设有高标准的设施大棚23栋，可繁育沙田柚、红肉蜜柚、纽荷尔脐橙等。平远、大埔、蕉岭、梅县利用省级专项资金等也建设了无病苗木繁育基地，为扩种补种提供优质苗木来源。
为鼓励农户种植脱毒苗，梅县区还出台了补助方案，对2021年至2023年底在梅县区农林科创中心繁育基地、市农林科学院果树所繁育基地或其他有资质育苗单位购买并种植梅州柚—梅县金柚(沙田柚)无病毒种苗的全部经营主体及农户，2021年一次性给予250元/亩，2022年一次性给予200元/亩，2023年一次性给予150元/亩补助。
“我们无病苗木繁育基地共有26亩，年繁育苗木50万株以上。”梅县区农业科学研究所所长钟永辉介绍，近三年该所向种植户售出10万余株脱毒苗，从源头上控制带病苗木传播柑橘黄龙病。
梅县区是全国最大的沙田柚商品生产基地，是中国金柚之乡，全区金柚种植面积达27.2万亩，是农村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柑橘黄龙病在梅县区发生已有多年历史。近年来，梅县区通过构建柑橘黄龙病监控网络体系，健全柑橘无病毒苗木繁育体系和以防控柑橘木虱为重点，大部分地区的柑橘黄龙病得到良好控制。
目前，梅县区累计进行金柚柑橘木虱统防统治15万亩次以上，投入资金500多万元，柑橘黄龙病发病率在1%以下。
在中国蜜柚之乡大埔，柑橘黄龙病的发病率同样不高，发病面积不大，与几乎覆灭的其他柑橘类产区相比，可谓是幸运儿。“柑橘木虱成虫喜欢在嫩梢产卵，孵化出若虫后吸取嫩梢汁液，直至成虫羽化，柚类的嫩梢较柑类橘类的嫩梢少，发病率也相对较低。”邱宝利认为，这是为什么梅县金柚、大埔蜜柚黄龙病发病率比平远脐橙黄龙病发病率低的主要原因。
诚然，梅县金柚、大埔蜜柚黄龙病发病率低虽有客观因素，但政府对农户的积极引导也起着重要推动作用。“我们不仅建立了无病毒苗圃，还有4个市级黄龙病综合防控示范园，通过龙头企业带动和柚农积极配合，有效控制黄龙病的发生蔓延。”大埔县农业农村局植保植检站负责人钟永保介绍。
加大推广示范
脐橙种植面积“V”形反转
“有技术支撑，我们信心足，日子越来越有奔头。”赖志刚是平远县远近闻名的种橙大户，其公司经营管理的脐橙基地总面积700多亩。
近年来，在与柑橘黄龙病的几次较量中，赖志刚逐渐掌握了降“龙”法。尽管基地面积大，但他管理起来游刃有余。
中行镇黄坑脐橙基地是赖志刚的老脐橙园，种植面积约180亩。2011年—2016年5年时间里，受柑橘黄龙病的侵害，共砍除病株占全部果园的50%，损失惨重。得益于降“龙”法，赖志刚的果园重新焕发了生机，规模越来越大。
精准用药可杀灭95％以上的柑橘木虱。魏丽文 摄
平远县是广东橙子主产区之一，被评为“广东脐橙之乡”，种植面积超5.3万亩，产量超5万吨，脐橙是当地农户的“致富果”。在梅州，说到柑橘黄龙病的防控，平远县最有发言权。
2015年时，平远县柑橘黄龙病的发生率达35%以上，柑橘产业受到严重威胁。在多年的降“龙”法下，柑橘黄龙病逐渐被控制，平远县脐橙种植面积实现“V”形反转，脐橙树黄龙病发病率下降到了3%以下。
为防控柑橘黄龙病，平远专门成立了柑橘黄龙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县镇出台黄龙病防控实施方案，并签订责任书，全县上下建立了强有力的组织保障体系，层层动员、责任明确、行动协调、上下配合，形成全县齐心协力抓好柑橘黄龙病防控工作的局面。
目前，平远县共有3个黄龙病防控示范果园、建成50亩脐橙脱毒苗木繁育基地。在脐橙示范园的示范带动和农业农村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从2016年底开始，平远农户从“谈黄色变”到“重拾信心”，种植脐橙热情重新高涨，至今已恢复和新种植脐橙2万多亩。
“平远县将继续抓好以防治柑橘木虱为第一要务的柑橘黄龙病防控体系建设、加快无病毒苗木的繁育工作和继续推进统防统治柑橘黄龙病。”平远县农业农村服务中心主任张维城表示，该县将以自然村为基础，不断扩大到行政村、整个专业镇的防控范围，统一时间、统一用药、统一防控柑橘木虱，以最大限度控制杀灭柑橘木虱。同时积极引导新开垦的果园和重新种植的果园依地形地貌种植林木形成“隔离带”延缓柑橘木虱的蔓延传播。
“除了防控，稳定市场也很重要。”从事黄龙病研究二十多年的仲恺农业工程学院教授林进添发现，黄龙病发病规律约十年为一周期，并且与市场息息相关。“当柑橘果价走高时，农户管理果园比较用心，黄龙病的发病率比较低，当果价走低时，农户没了信心，管理粗放，随之而来的便是黄龙病的高发。”
“长远来看，要从根本上治愈黄龙病，最好的方法是研发出针对黄龙病菌的转基因柑橘苗木，但科技攻关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久久为功。眼下应探索并推广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保障柑橘产业的健康发展。”邱宝利表示，梅州探索出的柑橘黄龙病防控法在实际运用中效果明显，应当把梅州的成功经验和模式在全省乃至华南地区逐步进行推广。
声音
梅州市农业农村局总农艺师古广文：
精准用药 扑杀柑橘木虱
柑橘黄龙病是柑橘产业的头号杀手，在防控柑橘黄龙病方面，梅州有着多年经验，防止柑橘黄龙病迅速蔓延，关键点在哪里？南方日报记者对此专访了梅州市农业农村局总农艺师古广文。
古广文认为，防控柑橘黄龙病要从消灭木虱开始。传统上在柑橘病虫害防治方面，主要关注防治红绣蜘蛛、溃疡病、炭疽病等为主，没有把导致柑橘绝收死亡的柑橘木虱作为主要病虫害来防治。柑橘木虱是传染黄龙病的唯一媒介，目前，在黄龙病疫区全面彻底消灭柑橘木虱还是不现实的，所以必须建立“以防治柑橘木虱为重点的黄龙病防控体系”，抓中心工作、抓主要矛盾。
要加大培训力度，让果农充分认识柑橘木虱，增加防控黄龙病的主动性。柑橘木虱一年在广东、广西可以繁殖8—12代，每次产卵30—300只卵，繁衍生长速度惊人。抽发嫩梢时不喷药、砍树前不喷药，冬季清园不喷药、大风暴雨后等七个关键时期不及时喷药，是导致柑橘木虱迅速传染黄龙病的主要原因，必须精准科学在七个关键时期使用柑橘木虱专用药，使用一次喷药可以杀灭95%以上的柑橘木虱。
部分果农甚至专业人士认为防治同翅目昆虫的药物均可以杀灭柑橘木虱，但是喷一次药可能只杀灭了30%—80%左右，药效不够高或已经产生了耐药性；用药不精准不专业，导致剩余20%以上的柑橘木虱呈几何级数地增长，导致黄龙病迅速蔓延和扩散。
在高温和低温时期使用不同的专用药，轮换使用防止柑橘木虱产生耐药性，可最大程度地杀灭柑橘木虱，把黄龙病年新发生率控制在3%以内，甚至在1%以内。
特别强调的是，抽发新梢时一定要及时喷药，因为实践证明柑橘木虱没有嫩梢就不能产卵，嫩梢是柑橘木虱产卵繁殖加速黄龙病传播的必要条件。
【来源】南方日报、南方+
【南方日报、南方+记者】魏丽文
【通讯员】罗宏炼 彭伟录
